从小我就生活在英国,是个移民。如今我被外派到我出生的国家——中国工作。2016年,我从伦敦移居北京后,开始慢慢理解这两个城市的差异。
在从小长大的英国,被人点破“老外”身份总会让人有点羞耻感——至少得费尽周折才能解释清楚“为何你说的英语如此棒?”但在中国,西方国家的“老外”则是身份的自然提升。普通话中“洋气”的字面意思是“大海的气息”,却逐渐演变成了蕴含“时尚”之意。正如北京的三轮车司机听到我用英语与人通话时称赞的那样:“哇!您一定不是寻常人!”
我们如今老说中国民族主义思潮甚嚣尘上,但我亲眼看到的多数中国人(网民除外)对待老外仍是恭敬的,礼遇的。对来自西方发达国家的白种人的仰慕,是挥之不去的殖民主义、抑或可能说是资本主义的思想在作祟。
作为一名英籍汉族女,我在北京完全不受中国民族主义者的猜忌。部分原因是很多中国人并不真正理解国籍与族群之间的差别。
我有次曾对北京“的哥”说“我不是这儿的。”“别傻了!”他答道,“中国是所有全球华人的祖国,所以也是您的祖国!你就属于这儿!”听了这样的话如沐春风。但中国入境事务部门完全不给力,他们花了四个月才批准我的外国记者签证。
我认识的很多北京人问我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回中国居住。我的选择着实让很多想方设法送自己孩子出国留学的中产阶层家长以及诸多遭受政府文化审查的志向远大的作家朋友困惑不已。我说相比伦敦,中国的发展变化可谓日新月异。如此恭维,总是让听者很受用。因为当了北京人,就是自豪地接受这个城市的不可预测性:财富的得与失,居民小区的建与拆每天都在轮番上演。
我在北京的很多中国友人并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意味着那些有北京户口的人能享受到令人垂涎的社会保障以及其它重要补贴。他们与我一样,来到北京学习、工作以及追寻内心那个朦胧的梦,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北漂一族”。到城市来工作、未受到良好教育的农民被称为“农民工”。为去年冬天大规模拆除农民工群租房找寻正当理由的北京政府官员委婉地把他们称为“低端人口”。如今,北京知识界颇具讽刺地把带有“低端人口”标语的相关照片印在T恤衫上,以示对流离失所农民工的支持。
我最喜欢北京和伦敦的地方就是在这儿能遇见来自五湖四海的形形色色的人们。最近由一帮20来岁的年轻朋友参加的一场生日庆宴上,紧挨我左边坐的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央行官员,右首则是怀有不凡抱负的摇滚乐队成员。我有幸通过这些90后朋友了解了中国的真实现状。移居到中国前,我对中国崛起的印象来自于对我的爷爷奶奶的观察,我时常去乡下看望他们。
我发现在北京加入各种社团轻而易举,原因或许是他们对我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萌生了兴趣,同时也因为北京这座飞速发展的城市有很多社团海纳百川。参加完派对后,往往又是应酬各种乔迁庆宴。尽管北京的活动场所受到严格管控(举办各种大型聚会,或者聊到敏感话题的聚会很容易惹上麻烦),但他们往往能灵活变通。
中国的老人使用公共场所效率最高:他们在公共广场打太极或者互相推拉击打肩膀。一到晚上,公园里到处是晚炼的老人,从桑巴舞到打牌。
“外国”的体育锻炼同样受人青睐。西式健身房近几年占领了北京的各个地下室。如今中国有着庞大的瑜伽练习人群(包括庞大的双人瑜伽人群,我大力推荐)。在瑜伽馆里,身材五英尺多点的中国小女人能轻易把壮汉举升起来。
自行车在我北京的工作生活中必不可少。我抵达北京后的那个周末就买了辆公路自行车。与伦敦不一样的是:我在北京街头骑车时,从来没有陌生人给我打招呼;只有一次是例外——两个骑着小型摩托车的男人被我赶超过后朝我喊道:“哇美女,您骑得真快!”
在我看来,遵守交规的话,在北京骑车远比伦敦安全。这辆公路自行车是我买的第一辆自行车。如果在伦敦坑洼不平的街道上快骑自行车,我还是心存疑惑的。而在北京,柏油路面是新铺的,自行车道与汽车道一样宽,而且通常与行车路段相隔离。我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市政沿车道隔离带种植的玫瑰长得却比我见过的任何花园里的玫瑰都要硕大。
没错,它们只是这座钢筋混凝土筑就的城市自然美景的惊鸿一瞥。我骑车上班的路上,会经过使馆区绿树成荫的街道,两边的银杏树在秋日里慢慢变成了炫目的金黄色;地处城东北的亮马河(The Liangmariver)两岸垂柳依依,河水中映照着碧蓝的天空。北京不乏雾霾天,但晴天数仍远多于伦敦。北京最烦人的鸟类不是鸽子,而是麻雀,而我却觉得它们更为可爱。
在北京,我最喜欢的荒野是西郊的圆明园(Old Summer Palace)。1860年,英法联军掳掠与焚毁它后,这儿就逐渐成了荒野,如今只剩下几座长满野花的清代残桥。这儿仍是漫步以及凭吊历史的绝佳去处。
我曾告诉朋友,一旦自己感觉在北京有深刻印记(抑或说北京已在我心头留下深刻印记)后,我会返回伦敦。我在北京只呆了短短两年,这个目的就实现了:我们《金融时报》北京办公室的门卫没有查看我的证件就放行了。
我的中国朋友开玩笑说:自己如果忘带证件,只需要等上一群白人,与他们一同进去即可。但至少现在,这个大门已对我敞开。
我眼中的北京:
最佳公共场所:
日坛(Temple of the Sun)公园
日坛公园位于北京城中心位置,无需购买门票。你可以看到老人们在跳华尔兹舞,孩子们在攀岩,而上班族则在这里打瞌睡。
最佳景致
北京地势平坦(平得像街头小摊的煎饼锅),这意味着几十米高的地方即可欣赏极致美景。位于城中心的景山(Jingshan)最高只有50米高,就能欣赏到整个北京城全景,其中就包括了故宫(the Forbidden City)。
最佳夜游处
让你大感意外的是:最内向的北京人都能对歌手阿黛尔或者歌星王菲侃侃而谈。你若想与某朋友吃个饭,各大购物中心都设有很多小雅间;大多数K厅都设有容纳4-20人的包间。
购物指南
外国人只允许在中国购买一套自住住房,而且禁止出租。北京社保局需要外国人在京一年工作或学习的证明。
实际购买力
100万美元可在靠近雍和宫(the Lama Temple)的北京最老区域购一套建于上世纪90年代的六层无电梯居民楼里的2卧住房。
200万美元可在商业中心区南边购一套建于21世纪初的现代3卧高楼住房。
500万美元可在顺义富人居住区购一套自带花园的5卧二层小楼。
Yuan Yang是《金融时报》专报中国科技动态的驻北京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