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號在摩洛哥馬拉喀什的大會中,聯合國193個會員國中,共164國同意通過《全球移民契約》。它的全名叫《安全、有序和正規移民全球契約》( Global Compact for Safe, Orderly and Regular Migration)。
這個歷經談判18個月、在7月份達成協議的契約,提供國際社會一個針對處理移民問題的合作架構,目標在於減少非法移民人數,並妥善處理遣返問題。不過契約並不具法律約束力。
這是第一份國際移民管理的契約,長達36頁的契約設立了23個有效率和人道處理跨國人口遷移問題的目標。例如,對跨國移民人口提供基本生活條件、 對媒體從業人員展開培訓, 讓他們正確理解並使用正確的詞彙討論跨國人口遷移問題;鼓勵媒體對跨國人口遷移活動作獨立、客觀、和高質量的報道;對那些持種族主義、仇外和不容忍態度報道的媒體,給予撤銷財政支持懲罰等。
不過這個看似理想的架構,卻被美國帶頭反對,接著奧地利、澳大利亞、以色列、捷克、波蘭、克羅地亞、匈牙利及保加利亞等地亦相繼拒絕簽署。總共15國代表拒絕背書,抨擊這是聯合國犧牲各國國家主權,企圖以契約施壓各國的移民政策制定。
聯合國表示這些並非事實,該契約是鼓勵政府開放合法移民,但不允許移民經由邊界非法入境。大會主席艾斯皮諾薩說: 「有很多與此契約相關的假新聞,有人沒看契約就開始抗議,所以我們要很謹愼。」 據聯合國資料統計,全球移民人數已達二億五千萬人,《全球移民契約》更顯其重要性。
這份移民協定涵蓋了所有的移民,包括合法移民,並且致力於通過國際間合作,消除非法移民帶來的負面影響。這份契約並不涵蓋難民,難民問題擁有另一份單獨的契約,此契約可能在2018年年底的聯合國大會上被提出。當然,非法移民與難民的區別並不清晰。有些時候,非法移民也是難民,但在其他時候,非法移民與難民又有本質性區別。
反對者認為,「全球移民契約」將導致非洲和阿拉伯國家的移民蜂擁而至;亦有人指這會模糊合法及非法移民的界線,與維護國家邊界安全相矛盾;甚至憂慮這項不具約束力的協議,會試圖製造旣定事實,逐步演變為國際法。
支持者認為,移民有助提陞經濟產能,尤其在高齡社會的國家中, 注入新力,拯救更多的家庭。況且,就是因為非法移民者情況加劇,更需要各國相互合作,共同打擊非法、建立合法移民模式。
紛紛擾擾下,「全球移民契約」已經簽署,時間將證明聯合國是否能在這個契約框架下,有效促進解決非法移民衍生的問題,例如人口走私和危及本國勞工就業等情形。
加拿大人为什麽反对?
杜魯多政府一開始就展現對此契約高度支持的熱情,但社會輿論中充斥著不少反對和質疑的聲浪。
聯邦保守黨黨領謝爾〈Andrew Schee〉表示:「這類公約對加拿大法律有影響,對加拿大的司法程序有影響。公約的語言也相當令人擔心,有整個一章節在"審查"媒體,鼓勵某種報導,不鼓勵某類報導,這影響了新聞自由。我宣佈未來若成為總理,會讓加拿大退出這個公約。」
謝爾表示,移民本來就是國內政策,聯合國的契約將影響加拿大獨立的移民政策決定,他強調:「我們必須保衛我們的邊境,我們必須有個系統,保證公正是我們政策的重點,有人在揷隊,我們必須阻止這個,這樣我們能有更多的合法移民,以加拿大的需要和慈善為基礎。」
從保守黨脫離出來後成立加拿大人民黨的國會議員卞尼爾〈Max Bernier〉亦高聲反對,11月還發起"要求加拿大退出聯合國全球移民協議,加強邊境管理,杜絕非法越境"的請願活動,不到一個月就獲得數萬人在網上簽名支持。
當然,極右團體更是激進,12月8日約200名極右團體成員冒着嚴寒在國會外示威,抗議政府加入聯合國全球契約;現場有約100名支持移民權益人士打對台,雙方互相指罵及推撞,最後出動防暴警察進行拘捕。
聯邦移民部長胡森〈Ahmed Hussen〉批評聯邦保守黨是出於黨派政治的目的才堅決反對聯合國全球移民契約,是為了與從保守黨分裂出去的右翼黨派加拿大人民黨爭奪有反移民情緒選民的選票。
胡森強調,這份契約並不會影響加拿大自主決定移民政策,其作用,僅僅是讓世界各國能夠在移民問題上共同協作。他說,謝爾刻意造針對移民的恐慌。「反對黨領袖公開傳播虛假的信息是一件令人擔憂的事情,保守黨和人民黨都在比爛、比誰能更嚇唬到民眾。」
非法入境者不断增多令人忧
自從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之後,由美國非法入境的難民問題已經許多加拿大人感到頭痛。
根據皇家騎警網站公佈的最新資料,今年1到9月共有15,762人從加美邊境非法入境,比去年同期的15,102又升高了。皇家騎警估計, 今年可能會有20,967人非法入境, 2017年的總數則為20,593人。邊境省份安省和魁省不堪重負,多倫多、蒙特列爾等經濟發達城市的避難所係統超負荷運作,加拿大的福利體系負擔也驟增,抱怨質疑的聲浪四起。公共安全部長古代爾〈Ralph Goodale〉認為非法越境情況還不到"危機"的水平,政府都能因應。但根據Angus Reid 在8月公佈的調查顯示,67%的人稱,非法入境已經達到「危機」狀態,加拿大應對能力有限;33%的人認為,不是危機,是被政客和媒體誇大了。
另外,65%的人認為,對於服務難民的加拿大相關政府和服務機構來說,加拿大接收的非法入境者「太多」了。
當問到在處理邊境安全和非法入境者問題上,哪位黨領最可信賴?保守黨黨領謝爾佔了上風,48%的人認為謝爾最可信;35%的人認為杜魯多最可信;僅16%認為新民主黨黨領辛格(Jagmeet Singh)最可信。(下轉A5版)
很多加拿大人懷疑這些非法入境者的動機,雖然他們是申請難民,但加拿大人認為他們來加拿大的目的不是為了尋求庇護,而是為了經濟機會。民調顯示,只有27%的人表示,他們認為大部分非法入境加拿大的人是眞正的難民;40%的加拿大人認為,這些人大多數是來尋找經濟機會,而不是為了逃離暴力或迫害;34%的人認為,這些人一半是眞正難民,一半不是。
處理非法入境者的支出龐大,根據國會預算監察專員的報吿顯示,上個財政年度聯邦政府用於處理非法越境者申請庇護個案的支出達到3.4億元,每一位非法越過加美邊境的庇護申請人,平均需聯邦政府支出1.4萬元。預料本財政年度上昇至3.9億元。
加拿大善待難民、廣收難民是不爭的事實,根據移民部的數據,今年1月到10月共受理了46,254份難民申請。2017年更是高到5萬多份,比正常年份增加了3-5倍。
評論兩極化
渥太華大學硏究移民法規問題的助理敎授Jamie Liew認為,由於新推出的聯合國全球移民契約沒有法律約束力,所以簽署該契約會侵犯簽約國主權的說法是不成立的;這個移民契約不過是一份表達善意的文件而已。
多倫多大學全球事務與政策學院副敎授Craig Damian Smith認為,這個契約是設立一些指導原則與執行方向。全球一百多個國家的經濟社會條件非常不一樣,對移民的認知與接受度亦不同,如果透過一個契約能建立一些共識,未來處理全球流動人口的問題就會比較容易。他強調「這不是協定、不是法律,應該說是類似在一個合作意向書上簽名罷了。」
聯合國難民署紐約辦公室的負責人Ninette Kelley承認,世界上有不少人對跨國人口遷移問題感到焦慮,這使得他們對聯合國全球移民契約有負面看法;而全球移民契約的目的恰恰是調動政府、企業界、和社會各方面的力量,積極處理跨國人口遷移問題,把跨國人口遷移問題轉化為正能量。
政治評論員John Ivision說,反對該契約者的憂慮有些是過頭了。例如保守黨領袖謝爾(Andrew Scheer)表示,特別關注契約中的一個目標,該目標涉及媒體如何報導移民問題,其中呼籲努力消除關於移民問題報導中「一切形式的歧視」,這恐涉及到新聞言論自由,讓對移民政策有異議者不敢開腔。但這實在過慮了,因為加拿大人權憲章對於保障新聞言論自由的條文很清楚,媒體運作在加拿大國度上是獲得完整保障的,一紙沒有法律約束力的契約根本不可能撼動加拿大的憲法與價値觀。
John Ivision表示,在契約中很難找到有什麼具有傷害、攻擊性的東西,契約中說難民和移民有權享有普遍的人權;各國應改善國際移民合作以挽救生命,使移民免受傷害。這聽起來都非常合情合理,但他還是認為加拿大不應該簽署這個契約,因為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模糊與麻煩。
在這個沒有法律綁定效力的契約中提到各簽署國應"確定其實施全球契約的立法和政策措施。"簽署的行為創造了一種期望,即簽署方應採取行動,當我們一旦簽了,不是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別以為聯合國的宣言都只是"具理想抱負的"。事實證明,它們已經遠不止於此,至少加拿大是個"認眞"對待的國家。看看《聯合國原住民族權利宣言》( United Nations Declaration on the Rights of Indigenous Peoples)就是個例子。
當此宣言於2006年推出時,前朝哈珀政府反對該聲明的46條,其實際理由是:先前有法院判決引用聯合國機構的工作文案,並用它們來解釋加拿大法律,因此憂心原住民族權利宣言草案版本中的一篇文章可能被解釋為 - 國家的軍事活動無法在傳統屬於原住民的土地上進行。
當時原住民事務部長Jim Prentice表示,該宣言與加拿大法律不一致,拒絕簽署。但2016年杜魯多政府執政後表示無條件支持該聯合國宣言,即使杜魯多的司法部長王州迪〈Jody Wilson-Raybould〉都認為此舉"不可行",會造成"政治干擾"。
去年5月國會甚至通過"加拿大的法律須與聯合國原住民人權宣言中的聲明保持一致"的法案。這代表未來幾個月或幾年中,立法和司法部門都要釐清並解釋加拿大現有的原住民權利或條約是否足以滿足聯合國聲明中提到"任何特定政策領域要確保原住民享有自由、事先知情和同意的權利"。批評者認為,宣言的通過賦予了加拿大原住民擁有了其他加拿大人不享有的權利。
《全球移民契約》的意圖可能是善良純粹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者政治力的進一步操作,將產生多元的影響,這可能會影響加拿大在制定移民政策方向的自主性。
結果是什麼呢?不會因為簽署了這份契約就能消除邊界問題,不會讓非法入境者的情況好轉,但潛移默化中可能會侵蝕了加拿大的自主力,甚至衍生意想不到的法律成本。這不是陰謀論,而是在一個民主自由的社會中,你總是逃離不了一些烏煙瘴氣,何苦再簽了一個契約?只是自找麻煩罷了!
移民律師李溢表示,旣然契約已經簽署,政治口水戰就該落幕。他希望看到政府對移民難民政策能有通盤的思考與解決方案。加拿大是需要移民的國家,但什麼樣的移民才是對這個國家最有利?若一個人入境加拿大,如何能讓他快速獨立謀生、融入社會?這些才是加國人民最關注的。
最不願意看到的是,簽署這個契約只是讓政治人物在社交媒體上推文慶祝或是聯合國官員們舉杯同賀,而加拿大的邊境還是不斷湧入非法入境者,除了納稅人公帑不斷被消耗外,看不到實質有利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