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PEC工商領導人峰會上,美國總統特朗普發表演說,數次提及“印太”地區。“印太”作為一個單一的地緣戰略單元最早是澳大利亞提出的,澳大利亞有明確的“印太”戰略。後來日本、印度、印尼等國家都接受了這一術語。美國奧巴馬政府也接受了這一術語,希拉里和奧巴馬都使用過“印太”。特朗普上台後的美國政府文件中首次出現“印太”的字眼是在印度總理莫迪2017年6月訪美之際,在其訪美期間的白宮聲明提到強化“印太地區的和平與穩定”。後來8月份特朗普和莫迪的通話中雙方又一次提到這一詞語。
美國國務卿蒂勒森是特朗普政府高官中首先使用“印太”的,10月18日他在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CSIS)的演講中捨棄傳統的“亞太”,改用“印太”來指美國從西太平洋到印度洋的廣闊的地緣政治區域。11月5日特朗普在日本的演講中首次公開提及“印太”這個概念。但特朗普政府至今沒有明確提及“印太戰略”(Indo-Pacific Strategy),只是說“印太”地區,並沒有將其上升到戰略的層次,至多強調這是一個“願景”(vision)。
那麼特朗普政府有沒有一個“印太”戰略構想呢?從目前特朗普與美國高官的講話來看,應該說是有的,但是這一政策或戰略迄今仍比較混亂。這是由美國國內的政治分裂以及特朗普總統重地緣經濟、反多邊、反體制、反精英的個性決定的。
特朗普的“印太”政策首先是一個被閹割了的“重返亞太”政策。奧巴馬的“重返亞太”政策實質上就是一個“印太”戰略,包括軍事安全、經濟貿易(也就是TPP),以及價值觀外交三大支柱。奧巴馬政府的美國將“印太”作為一個地緣戰略整體,主要是由於印度洋和馬六甲海峽地區能源通道和貿易通道對於泛亞洲經濟板塊的重要性,是為了突出了海洋作為商業和競爭渠道的特殊意義,這有馬漢的理論作為支撐。在“重返亞太”政策中,印度已經被定義為一個“關鍵”(linchpin),而印度莫迪政府也主動將其“東向行動”政策與“重返亞太”政策對接。
但奧巴馬版的“印太”戰略先天不足,在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方面是嚴重錯位和分裂的,不僅排除中國,將中國作為遏制的對象,而且連印度也被排除在TPP之外。而特朗普的“印太”政策,用“印太”這個詞首先是特意凸顯了與奧巴馬政府的不同;其次他徹底拋棄了TPP;而在價值觀外交方面,特朗普雖然在講話中多次提到自由、民主、國際規則等內容,但其本人不一定感興趣。
不過,特朗普的“印太”政策更加強化了印度在軍事戰略方面的重要性。蒂勒森強調美印“下一個世紀”的戰略夥伴關係,這樣就把美印的軍事關係提升到戰略高度。這一政策的提出反應了美國的相對衰落、對中國崛起的焦慮、日本的衰落及印度地位的提高,與印度在洞朗與中國強硬對峙也有關係。美國對印度可謂寄予厚望。
同時,特朗普的“印太”政策可能與華盛頓政策精英階層的“印太”政策有很大不同。第一,特朗普特別重視地緣經濟和貿易,特朗普的所謂印太“戰略”實際上就是美國同地區國家的雙邊貿易構想,就像他的APEC演講所說的那樣,要“建立一種新的和美國的夥伴關係,在所有印太國家中尋求基於公正和互惠基礎上的堅實的貿易關係”。但美國政策精英,尤其是特朗普政府中的那些軍人,他們的“印太”政策將側重於軍事戰略和價值觀外交,與日本提出的“自由開放的印太秩序”是相同的,其中印度是一個重要支柱。
第二,特朗普講話中的“印太”地區包括中國在內,美國要與包括中國在內的所有“印太”國家做生意,但是要在“公正”和“互惠”基礎上。當然,這種“公正”和“互惠”是由美國定義的。但美國政策精英的“印太”政策實際上是不包括中國的,其實質和核心是美日印澳四國同盟或者所謂“民主菱形”,中國是一個“他者”。 美日印澳四國剛在馬尼拉舉行了司局級會議,四國之間如何合作,以及四國是否將會成為軍事同盟,尚待觀察。目前所透露出的信息是四國在很多問題上沒有共識。印度所發表的聲明中沒有提及“自由航行”,這恐怕不僅是印度對於在所謂南海“自由航行”問題上與其他三國不一致,更是因為印度不希望美日澳等國在印度洋的“自由航行”損害其本國利益。
第三,在美國對該地區的投入方面,特朗普的“印太”政策關注貿易,其中軍火貿易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因此他在軍事戰略上,在圍堵或遏制中國上會要求日、韓、印等國家購買更多的美國武器裝備,做更多的軍火生意,賺錢是終極目標之一。不光希望能夠遏制中國,而且希望通過遏制中國賺錢,特朗普不做賠本生意。而美國政策精英可能會要求美國在本地區加大投入,不光要做“離岸平衡手”,而且要投入真金白銀,尤其是在軍事方面和外交方面。
(中評評論員 劉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