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 方瑜
投機稅在打擊誰？省府左右為難……
他们是投机者吗？
省府2月推出的預算案，狠狠地敲了房地產市場好幾棒，其中一棒是投機稅。
省府官方文件提到，「投機稅」將針對卑詩省的外國以及國內投機者。打擊對象是：1）旣非屋主主要住所、又未長期出租的房產；2）海外收入高、本地報稅低的「太空人」家庭的主要住所。此兩類房產屋主均被視為房產投機者，因此需每年上繳房產價値的2%作為投機稅。省內其他為屋主主要住所、或被長期出租的房產無需繳稅。
投機稅當前適用範圍包括大溫、菲沙河谷（Fraser Valley）、包括維多利亞市在內的首府地區（Capital Regional District）、乃磨地區（Nanaimo Regional District）、基隆拿市（Kelowna）和西基隆拿市（West Kelowna）。
2018年，政府評估價値每1,000元徵收5元的投機稅，2019年， 這個稅率將增加到政府評估價値每1,000元收20元。
省府估算， 全省大約有1.5萬屋主受影響，每年此稅可為省府進帳2億元稅金。
出發點不錯，但若付諸執行，爭議頗多。一些不是投機者已經紛紛跳出來抱怨，連一些城市政府都加入反彈浪潮中，呼籲省府不要棒打過度，傷害了當地經濟。
已經退休的Allan Shipley與太太Jocelyn兩人從2005年起就每年在多倫多與溫哥華島的Parksville兩地居地。Parksville是他們與兒孫們每年一起度假的地方，一年有5個月住在島上小鎮，享受美麗的風光。Shipley兩人眞心把小鎮當家，在社區做義工、參加社區合唱團等，但退休之前在多倫多工作生活的們，至今還在多倫多有個小公寓，他們在多倫多看病、繳稅，代表多倫多是他們的主要居所。
顯而易見，他們正是省府課徵投機稅的對象之一。72歲的Shipley夫婦說：「這是投機稅，要打擊著是投機者，但我們不是投機者，我們在Parksville居住已12年。」
省府的投機稅適用地區廣闊，不僅是大溫，溫哥華島與內陸奧肯納根〈Okanagan〉地區都是課徵範圍，而這些地方，是本國人靑睞的度假之處，這些度假屋不是用來炒作投機，但卻躱不過投機稅。
根據統計，奧肯納根地區去年約有18%的房屋買主來自卑詩省以外，奧肯納根商會不明白省府為什麼棒子敲到該地區。商會主席Tom Dyas表示：「看不出來這個稅對於我們的可負擔房屋問題有什麼幫助，反之，這個稅將傷害本地經濟，若經濟受傷，買不起房的人恐怕會更多了。」
西基隆拿市長范雷德（Doug Findlater）也強調，他們的社區有大量來此度假的外地人，他擔心開徵投機稅後這些外地業主如果決定出售物業而不是支付稅項，當地可能發生房地產危機。他說已有跡象的顯示一些開發商正在暫停當地的物業開發項目。
代表溫哥華島中部社區的「乃磨區域局」（The Nanaimo Regional District board）理事會透過聲明表示，這些度假屋主雖然名義上是外地人，但卻是社區重要成員，他們年復一年的造訪社區，支持當地企業，公平的負擔屬於他們份額的物業稅，並為以旅遊為主的當地經濟注入資金。
乃磨、基隆拿等市议会
要求省府豁免
乃磨市與西基隆拿市議會近期相繼通過議案，要求省府將他們的社區豁免於投機稅的課徵範圍。
對溫哥華島與奧肯納根地區來說，這個稅不是可負擔房屋性的催化劑，而是房地產市場的毒藥，最後傷害的是當地人的經濟生活。
省財政廳長詹嘉路（Carole James）表示，省府正在審視並硏議投機稅細節，秋天才會開議會，對一些情況有豁免，但屆時才會出台相關政策細項。
記者問起關於Shipleys夫婦的處境，就是那些已經多年在卑詩省居住度假，算是半個居民的人，是否需要繳這筆稅呢？詹嘉路對這些人表示同情，但認為稅還是該繳的。「理念很簡單：如果你住在卑詩省，享受卑詩省的服務設施，那就應該在卑詩省納稅。」詹嘉路承認，用「投機稅」一詞似乎不太恰當，她說：「我會將此稅看成一種公平稅，那些沒有在卑詩省納稅、卻享受卑詩省的福利好處者，多付一點稅是合理公平的，畢竟他們還是使用了卑詩省的道路交通、社區中心等。」
但對Shipleys夫婦來說，這可不是一點稅而已，因為省府的投機稅是屋價的2%，他們的房屋估價四十幾萬，一年要繳9400元的稅，對於已經退休、只有固定收入的他們來說，根本無力負擔。他們已經致函給省財政廳長詹嘉路，希望能給予他們這種長年在卑詩省的半住戶豁免繳稅權。〈省府目前僅說，如果將非主要居所的房屋出租，而出租收入報了稅，則可以抵銷投機稅〉
不只有Shipeys夫婦寫信給廳長，Cindy Meston也寫了一封長長的書信抱怨這個稅。Meston出生在溫哥華，目前擔任美國德州大學敎授，她19年前就在溫哥華市中心買了個公寓，每年的春假與寒暑假共5個月會待在溫哥華。她說自己把卑詩省當娘家，即使現在美國工作，還是常與卑詩的大學進行合作，透過學術與工作網路，協助卑詩省發展。「溫哥華的公寓都已經住19年了，怎把我當成投機分子？」
如今在 Change.org 網站發起的反對投機稅請願活動，已經有超過一萬多人簽名反對此稅。
省府最近的態度已經鬆動，廳長詹嘉路不只一次對媒體表示，細節還未出爐，但聽到很多不同意見，將考量多方層面來商定此稅。「我們正在硏究這些細節，包括所有人們提出來的問題。」她強調，投機稅的目標是「把投機者趕出房市」，並無意懲罰持有度假屋的本地居民，她呼籲省民耐心等待省府出臺細節完善新稅。但她亦強調，各界應將重點放在該稅項的實施宗旨，那就是住房的「負擔能力」（affordability）。她說「如果基隆拿的空置率只有0.2％，那將導致各種問題。代表當地居民受住房可負擔性的困擾，很多在基隆拿的打工族生活沉重。」
溫哥華島養老度假地Parksville-Qualicum選區省議員Michelle Stilwell表示，當地大量居民是全年只有部分時間住在度假屋內的老人，如果對這些收入有限的退休人士開徵高額投機稅，「那怎麼公平呢？」但與此同時，Stilwell也指出，新預算預計「投機稅」每年可為省府帶來2億元收入，若省府在實施新稅過程中大行豁免，實際收入恐大大降低。「這個局面該怎麼收拾呢？省府會因此而開徵另外的新稅嗎？」
各路专家意见不一
位於阿省邊境的卑詩小鎮Invermere的市長Gerry Taft本身亦是地產經紀商，他說：「這個投機稅造成很多困擾，不僅是卑詩居民，連外地人都一頭霧水。」Intermere屬於庫特尼〈Kootenay〉地區，並未列在投機稅的範圍中，Taft雖然說當地居民暫時鬆一口氣，但他知道，很多卑詩省的度假屋是阿省居民買的，每年都會來住一段時間，並非是所謂的投機客。「我聽到一些阿省人對這個稅感到憂慮，覺得卑詩省似乎不歡迎他們，他們會怕別人把他當成投機分子。」
庫特尼地區已經開始緊張，怕未來這個稅會擴及當地。 （下轉A5版） 庫特尼地產局發聲明表示：「很多外省人把庫特尼當成第二個家，這些居民對社區的價値很重要，我們很憂慮這個稅若擴及，會對庫特尼造成傷害。」據庫特尼地產局資料，在2017年，Invermere房產交易中47%的買家都是阿省人；在Invermere農村地區，阿省買家比例更高達65%。
稅務專家Make Milke表示，企圖以課稅來打房的想法很理想，但現實效果恐怕不如預期。例如之前省政府推出15%的海外買家稅，希望打擊房價，其結果是房價愈來愈高，獨立屋的漲風還刮到了公寓單位。現在的投機稅恐怕亦是反效果，因為省府將第二套房皆列入投機單位，課徵高額地稅，一個50萬公寓就要付1萬元的稅，這對一般中產階級來說，根本難以負擔，而唯一繳得起高地稅的人就是那些極富有的人。繳不起稅的房主恐怕只能賣房子，極富有人則可以趁便宜繼續買房，最後折騰半天，卑詩省還是富人才住得起的天堂。
卑詩大學經濟學敎授Tom Davidoff是最早倡議類似投機稅概念的人之一，他在2016年曾與另外兩個敎授共同提出低陸平原應該對沒有付所得稅的屋主課徵1.5%的額外地稅，此稅將注入「卑詩可負擔房屋基金」，協助解決低收入者的住房問題。他說：「很高興看到省府邁出這一步，投機稅的旨意正是希望解決可負擔房屋性的問題。」對於現在溫哥華島與內陸地區的城市紛紛跳出來反對該稅，Tom Davidoff認為這可以看成是省府與這些地區/屋主之間的談判拔河。他說，省府出台的政策力度遠超過他們的建議，2%投機稅再加上原本的0.3%~0.6%的地稅，屋主大約要付2.5%的物業稅，相當沉重。在未來出台細節時，政府可能考慮豁免地區或降低稅率，但對政府來說，畢竟有籌碼空間可運用。
面對外界批評聲浪，Davidoff不希望省府就此讓步，他表示：「站在一般居民立場，度假屋主不用納稅何以公平？一年多數時間他們並不住在該物業，來住的目的只為了度假享樂，這對每天在當地辛苦生活工作、還要憂慮住房問題的人來說，情以何堪？如果度假屋主負擔不起額外稅項，只好放盤出售或出租，這正是立法用意，希望有更多房屋讓需要的居民可以選擇。」他認為，卑詩省的地稅比其他地區低很多，但是我們的所得稅並不低，這等於變相鼓勵一些投機者或投資客，歡迎來卑詩省買房子，但最好不要在卑詩省工作生活。比較一下紐約、三藩市、波士頓等北美城市，對照其薪資與住房支出，可以發現它們的地稅比溫哥華高出太多了。
但在西門菲沙大學擔任地產硏究工作的Michael Geller則認為，「投機稅」眞正打擊的不僅是投機者，還有一般卑詩居民，嚴格而言，這只是政府徵收的「財富稅」。但政府的萬萬稅眞有什麼效果嗎？例如溫哥華開徵的空屋稅，市長羅品信本預估會因此釋出2.5萬個住宅單位，但3月初的數據顯示，僅有8,481個屋主申報自己的單位是空屋。溫哥華本預估會有一筆空屋稅收入，但其實稅收不多，倒是付出更多行政成本來執行此稅，根本得不償失。Geller說，溫哥華市政府無意修改此稅，如今只能希望省政府能睿智地檢視自己的失誤，重新規劃一下投機稅政策吧！
選票考量重稅得人心？
儘管抱怨聲連連，但給予掌聲的人也不少。根據Insights West民調公司3月初公佈的調查顯示，高達81%的人支持省府課徵投機稅。
一個在溫哥華島Salt Spring居住並在溫哥華市擁有一間公寓的助產士Kelly Hayes，早前在媒體上抱怨她每個月有幾天到溫哥華公寓工作居住，因為她會在St. Paul醫院為產婦接生，她不是投機客，而公寓亦不能放盤出租，但卻要繳交1%的空屋稅，實在不公平。如今她更慘了，除了空屋稅，還要繳2%的投機稅，這3%的稅讓她無力負擔。但對她施予同情者極為少數，很多人在社交媒體上均嗤之以鼻說，你在溫哥華還有額外的房產可用，那些租不起任何小單位者怎麼辦？誰來憐憫他們？
似乎多數民眾看不慣擁有第二套房產者的作風，更排斥海外買家或居住豪者。Insights West調查亦顯示，82%的受訪者支持省府將海外買家稅從15%提高到20%，81%的人也支持該稅擴展到大溫以外的地區。77%的受訪者同意省府對300萬以上的物業轉讓稅從3%提高到5%。
西門菲沙大學退休敎授謝堅表示，政府推出穩定房價政策是好事，但切勿打房過度，更不應該激化社會上的仇富心態，把擁有第二套房者都視為推高房價的罪人一般。況且，大溫地區很多人僅是「紙上富貴」，早年買了一套房，現在可能漲破300萬元，但手頭現金一樣吃緊。根據分析顯示，大溫共有約3.6萬個房屋估價逾300萬，溫西一間平庸的單層小獨立屋，都要三四百萬。這些房子就算不賣，按照省府的新稅政策，300萬以上房屋，多出的估價部分要繳額外敎育稅〈School Tax〉0.3%~0.4%，例如估價390萬元的房子，要額外繳交2700元敎育稅〈900,000x0.3%=2700〉。謝堅說，對那些紙上富貴、現金緊張的居民來說，就是大負擔。
加拿大按揭經紀人協會行政總裁Samantha Gale表示，現在很多人對住300萬元以上的人被課稅拍手叫好，但千萬不要高興太早，市場預估，大溫平均房價在10年內會從150萬漲至300萬，恐怕屆時許多人都成了一紙富貴、卻還要被課徵財富稅的受災戶了。
